代叁

才攒得我有百世情深 才让我好跌下星辰 为你困守红尘

【璃月群像/钟离中心】千秋·十一



  “甘雨小姐,这些文件天权星大人今晚就要,你看看……”小秘书推开长廊最尾端房间的门,把一大叠文件堆到本就堆积如山的桌面。

  “啊,放在这里就可以了,我马上处理。”水蓝色长发的少女头也不抬地回应道。



  小秘书看少女做事:一份文件仔仔细细地阅读完毕,然后拿起毛笔,刷刷两下不知是打个叉还是画个否,如此重复,下个文件亦然。书写力度大得毛笔尖都开叉,墨迹浸透纸张,渗脏桌面。

  “甘雨小姐……”小秘书小心翼翼地打量少女神色。

  大概是工作太过投入,甘雨没发现自己已经被盯着看了好一阵,抬头时可见她黛眉微锁,语气里有些未消散的怒意:“还有什么事吗?”

  “没事!”见状小秘书连忙摆手,逃出房间,“那我就先下班了!”



  小秘书半年前开始在月海亭任职。

  作为政府部门和天权星麾下单位,父亲托了家里亲戚的关系又费不少钱财,才为她取得月海亭最普通的岗位之一。

  但甘雨小姐很不一样。一个月前还是小秘书帮她办的入职手续,职位上来就是天权星直属秘书,且整个月海亭的文件都要经过她的审核才能作数——好大的权力。

  这得是多大的关系?那么年轻又漂亮,不是哪个名门小姐,就是天权毕拓的私生女或者情人吧?这样的风言风语在月海亭里四处蔓延,流言蜚语的当事人却像完全没听到那样一天到晚在办公室里处理文件,毫不人际交往,唯一见她现身的几次也只是在文件统筹的时候——甘雨一己之力否决的提案多到令人发指。



  她这样做难免遭人怨恨,不过甘雨的势头来得快去得也快。

  早在半个月前,第三次战败条约签订的前几天,少女抱着一叠文件怒气冲冲面见天权星,月海亭的大家纷纷躲在走廊偷听,有什么东西摔碎和天权星的怒骂,不下半个钟头,甘雨面无表情地推门离开。

  第二天,天权星撤销了甘雨的审核权,只让她处理一些无关大局的小问题。

  小秘书对甘雨的态度没月海亭其他人那种恨不得她消失的坏,少女初来乍到的交接工作都是小秘书帮忙,那时少女的温良恭谦留给她很好的印象,不如说那些条约签订前,甘雨一直是如此温柔的形象——现下则多了一份憔悴和暴躁。

  小秘书忍不住好奇,少女究竟是什么身份?



  下班时间已经过,半抹残阳透过玻璃窗户,拉长过路人的影子。月海亭里空空荡荡,高跟鞋尖踩起一阵令人战栗的声响。



  “闲人免进。”

  甘雨在距离大门还有两三米的位置被佩刀的锦衣保镖拦下。

  她臂弯里夹着两份纸质材料,淡淡地看了保镖一眼,礼貌地道:“这位先生,你看我像是闲人吗?”

  “甘雨小姐,天权星大人现在不见人。”锦衣保镖换了一个说法,毫不退让。

  “那他就是在里面了。”甘雨点点头,直视比她高上不少的保镖,语调变得强硬,“让开,我要见他。”

  “没有大人的命令……”保镖被少女唬地一愣,也有些犹豫,好在身后房间里传来的声音替他做了决定:“——让她进来。”



  天权办公室坐落于月海亭的最高一层,里内装潢、家具多用天权毕拓所喜爱的各种名贵玉石,因此也有「群玉」之别名。

  这里的墙体大面积打空镶嵌落地窗,只坐在房间里就可以俯视大半个归离城。

  不惑之年的男人鬓边发白了半截,一身华贵繁复的璃月式长袍映衬下,年岁比实际上加深几分,更显威严。

  毕拓手中把玩一串玉石佛珠,背对甘雨而立。



  烟雾缭绕,办公桌上玉壶的熏香散发的却是呛人的香烟味,少女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正欲开口,却听男人先说:“甘雨,你看如今的归离城。”

  “高楼林立,霓虹夺目,彻夜歌舞升平。”毕拓嘴角浮现一丝笑意,他语调平缓,带有诱骗意味,“你看,只要有钱或者有权,挥一挥手就能获得所有,受到人人尊敬。而我所做的事,不就是让每个人都能过上这样的生活么?”



  “所以你就为了维持虚假的和平,妥协签订丧权辱国条约?”毕拓身后,甘雨目光触及这座城市,眸中却多了几分伤感。

  从来都说站得高看得远,身在这璃月最高的顶楼,身居最高位的天权,毕拓只看见近处浮华,却不见远处在泥泞中求生的普通人。

  “毕拓先生,这只是少数的上层社会。我以为你不会不清楚。”

  “我不称你为天权星,因为在我心中,你根本配不上天权之名。”原本被法术隐藏的麒麟双角因情绪显露,甘雨翻开手中的条约拟稿,一页一页撕成碎片。

  白纸纷纷扬扬飘了一地。

  “这些条约,我不会同意的。”少女的坚定同样不容置喙。



  作为半仙的甘雨多年来仍于人海浮沉。

  头上双角可以用仙术隐藏,容貌多年不变可以更换居住的城市、减少人际社交避免怀疑,她渐渐地不拘泥于月海亭的工作,游离观遍人间,有时忍不住,也会隔好几届七星轮换,才悄悄去月海亭谋个小职。

  不过七星们到底是璃月的继承者,多多少少会猜到这位蓝发少女的身份。他们往往会在甘雨任期过长不得不离开的时候,给她写上一封推荐信或交予什么信物,以方便她下次任职时,快速取得那一届七星的信任。



  上一任天权逝世不过十年,那是位热衷研究璃月传统文化的老先生,为此少不了频繁地请教甘雨。老天权更擅教书育人,坐上天权的位置多少有些阴差阳错,治国之事便交给其他六位同僚,也托付给甘雨许多,在近百年来代代腐败的七星体系下显得格格不入。

  老天权离世得很突然,据说是急性心梗。甘雨在参加葬礼时,曾见到过为老天权送行的他的两位学生。

  其中一名,便是如今继承天权之位的毕拓。



  甘雨忽然感到一阵强烈的失望。

  其实她本不该这么快再回到月海亭——若非毕拓卖国求荣,糟蹋璃月。



  这时毕拓终于转过身来,玉佛珠手串捏在他手里,如他吐出的字句一样冰凉:“你不会同意?哈!甘雨,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

  他抬手时,长袍宽大的袖子勾到腰间银饰,霎时一个血色玉佩携长长的流苏穗子垂落。毕拓不以为意地梳了梳流苏,和蔼笑道:“一个月前,你持着我已故恩师的推荐信和毕家祖辈立下的字据契约前来,我也知晓璃月代代传说非假,麒麟仙云游人海,辅佐历代七星。”

  “所以我给了你尽量多的权力和地位,相信你必能成为我的得力助手。”

  他平稳的叙述忽地转变为低喃,语调又轻又快,如最天真无邪的孩子,带着纯粹的疑问:“可是甘雨,你都为我带来了什么?”

  男人弯腰拾起茶几边的烟斗,发狠了劲敲掉沉积其中的烟灰:“什么神什么仙,你们的时代早就落幕,如今人类治世便是最好的证明!”话语伴随烟斗与桌面碰撞的巨响一起炸开,“你以为我会怕你?你形单影只不入大流,我却执掌璃月的一切,你以为你能掀起什么风浪!”

  他真真是极为真挚地在问,一字一句,非要有诛心砭骨的疼,才肯善罢甘休。

  “甘雨,你的同类早已销声匿迹,怕是早在历史里灭亡了吧?你又为何要出世来干涉我的政治?”



  见甘雨只是盯着他不言语,毕拓冷笑一声:“这是辞退书,签了吧。”

  他又平静下来,倒是把收放自如四个字诠释得淋漓尽致,仿佛刚才发怒摔了烟斗的人不是自己。

  毕拓绕到办公桌后,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字据,施舍般松手,字据便飘落在地,和刚才甘雨撕碎的纸稿混做一团。

  “月海亭留不得你,让你体面走出这里是我最后的仁慈。”

  “既然是传说就给我好好活在故事里,而不是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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